百锋寒双目睚眦欲裂,血丝密布,状若癫狂,额头上冷汗涔涔,似想拼命一样,但最终,他目光微微一闪,最终还是气势散尽,双膝一软,就地朝着楚江阔跪了下来,号啕大哭,不断磕头乞求:
“求你饶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那片呼啸卷向陈鱼雁的剑云,此时纷纷停住,然后尽数合为一剑,化为袖珍小剑朝百锋寒飞了过来。
楚江阔愣是被百锋寒这副模样给整懵了,从一开始自己和陈鱼雁隐身之后,这个百锋寒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与刚遇到时的那副冷峻模样截然相反。
远处,陈鱼雁立在树冠之上。
眼见战斗已经结束,她长松了一口气,便跃下树冠往楚江阔和百锋寒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江阔担心百锋寒还会搞鬼,刀锋戒备的直直指向他,问道:
“当初青竹谷中有望月山庄之人掳劫周遭村民投入青竹谷那团黑气大山之中,那件事是否是你指使的?”
这件事,之前楚江阔就想问百锋寒,只不过之前他的杀招就只有月光闪一招,而月光闪用出来直接要命,不存在威慑性,想拷问百锋寒根本无法,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一开始只得忍住好奇决定先杀百锋寒,以免拖久了节外生枝。
而现在,还有月相轮转的最后十二口气力存在,想制住百锋寒并非难事,楚江阔索性也就问了。
提及此事,百锋寒面色微变,诧异看向楚江阔:
“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陈鱼雁也走了过来,听到楚江阔的话,吃了一惊,抬手掩嘴,诧异道:
“江江大哥你刚刚说什么?他指使别人掳劫百姓投入黑气中?”
当日江望月在陆家宴会上只含糊其辞的说望月山庄发生过一出掳掠百姓的丑事,而百锋寒便是那出丑事的始作俑者,并没有说绑人投入黑气大山中的事,现在陈鱼雁算是第一次得知此事详情。
曾经从黑气大山中爆发的竹妖祸患,整个蜀国南方的神异者宗门都参与镇压过,陈鱼雁身为灵枢阁弟子自然听闻过,因此知道青竹谷内的黑气大山、以及黑气的恐怖特性。
“你不用管我为什么知道那件事,只需回答,是不是你指使的。”
百锋寒沉默下来,似又恢复了一开始见到他时的冷峻神色,但片刻后,他紧握右拳猛然向地上一砸,溅起泥浆四射,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指使的!”
说罢,他又神色乞求的抬头看了楚江阔一眼: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麻烦,遇到灵枢阁的人我也会绕路走,求求你!”
往陈鱼雁的方向看了两眼,百锋寒一边歇斯底里的说着、一边磕头如捣蒜的求饶着。
这百锋寒骨头软的着实让楚江阔感觉恶心,皱眉喝道:
“别磕了,我问你,那件事既然不是你所为,那江望月为何会说是你做的,而且你也如江望月所言叛逃出了望月山庄?”
百锋寒愤恨的咬了咬牙,交代道:
“是江望月逼我这么做的,他想让我借此事背负上望月山庄叛徒的名声,然后让红莲宫的人来拉拢我,将我安插进红莲宫里,向红莲宫传递望月山庄的假情报。”
楚江阔诧异,又问:
“既然不是你所为,那究竟是你们望月山庄的谁做的?”
“我不知。”百锋寒撇撇嘴,随即又恢复了刚开始那副软骨头的模样,继续向楚江阔叩首哀求:
“求求放过我,还有不要将我说的事说出去,江望月以我爹娘和妹妹威逼我,若此事稍出一丝差池的话他便会对他们动手,求你可怜可怜我的爹娘和妹妹,放过我……”
此话一出,楚江阔和陈鱼雁纷纷大哗,陈鱼雁再次惊诧,愕然问道:
“江庄主不是一个好人吗,为什么会做那种事?!”
“好人?!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百锋寒赫然怒骂一声,然后缓缓解释道:
“我一直也觉得他是个好人,早年我拜入望月山庄,便是因为敬仰江望月的侠名,直到那日我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当日他私下找我相商,与我说明青竹谷内发生过的事,然后又向我说了想借此将我安插进红莲宫的计划,我并不答应,只推脱让江望月找别人,但江望月最终直接撕破脸皮,以我家人为要挟逼我照着他的计划做,并严厉要求我不得有一丝纰漏,否则就一个一个的把我家人折磨致死,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和蔼笑意,让我不寒而栗……”
楚江阔恍然大悟,总算理解百锋寒疯疯癫癫的是为什么了。
因为担心自己的事传扬出去,所以一开始非得杀他,见他和陈鱼雁消失之后担心事情出现纰漏以致家人遭殃,所以开始发狂,被压制下来后又开始不要面皮的磕头乞求,希望能让自己的事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下去,以保家人。
一开始猜想的果然不错,那江望月当真是个和江尚歌一样的表面君子。
只不过楚江阔还是有些好奇,又问道:
“江望月为什么偏偏找你,还有之前你那一干被我杀掉的手下,难道也是江望月威逼他们跟你叛逃出来的?”
百锋寒冷笑:
“那些人,不过都是江望月让我找来演戏的一些地痞流氓罢了,他们只知装一次望月山庄的弟子便有钱拿,但江望月其实早就吩咐过我,找个机会把他们全投给地龙吃了。
至于江望月为什么偏偏让我来做这种事,我问过,他说我实力不弱,适合一个叛徒的形象,又说我实力不算太强,扔了他也不心疼。”
话到最后,百锋寒有自嘲的笑了笑。
这回百锋寒冷静了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茫然失措的只顾恳求楚江阔饶他性命,而是语气平静地与楚江阔说道:
“你能否饶我一命、帮我保密今天的事?如果你实在想杀我的话,待我完成了江望月交代我的事,得以让我家人周全之后,我自愿将脑袋割下给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江阔一开始想杀百锋寒的心也不再那么强烈。
更何况一开始他就说过只要百锋寒住手他就饶百锋寒一命的。
但现在遭百锋寒得罪的人又不止他一个,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呢,他又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便转头看向陈鱼雁,道:
“你觉得呢?”
陈鱼雁立在旁边,双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面色纠结,听到百锋寒说得事,她一时之间实在感觉难以置信。
从小到大,在她印象中江望月都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君子豪杰,今次猛然得知是一个道貌岸然之辈,委实让她有些质疑。
可看百锋寒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假话。
听楚江阔询问自己,陈鱼雁纠结地歪过脑袋伸手挠了挠,然后又推回楚江阔身上:
“江江大哥你决定吧……”
楚江阔摊摊手:
“我一开始就说饶他性命了,但他刚才想杀的还有你,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所以你那份还是你自己说吧。”
百锋寒微微皱眉,目中隐隐有一丝怒意。
原来还有这么一手?
一开始楚江阔承诺饶他命并不是真的会饶他,只要他把事交代完,楚江阔想杀他的话还可以借着陈鱼雁的名义动手。
这何其无耻?
不过看楚江阔现在的样子是确实想饶他了,他也算松了口气,旁边那个灵枢阁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只要博取一下她的同情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罢,百锋寒又朝向陈鱼雁,声泪俱下的磕头如捣蒜道:
“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想让我的爹娘和妹妹受到伤害,我妹妹和你一样大,如果你实在恨我,待我爹娘和妹妹安全后,我割下我的脑袋交给你,若还不行,此刻我先断我一只臂膀用作保证!”
言罢,百锋寒使手中的袖珍小剑变大,伸出左臂便要当场砍下。
“嗤”一声,利剑毫不停留的砍入了百锋寒左臂骨肉之中。
此举足以表明他所言非虚,陈鱼雁动容,立刻应下:
“好,我答应你!”
百锋寒砍下的手立刻停住,但他左臂已经被砍一半,即使治好,也会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多谢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将我所言之事说出去!”
都同意饶百锋寒性命了,此事也没什么好迟疑的,楚江阔和陈鱼雁便齐齐点了点头,楚江阔随即又道:
“我帮你隐瞒,但有一件事你也许帮我隐瞒,就是我与你相斗展现出的实力,你万万不可传扬出去。”
扫眼看了四周一圈,被百锋寒驾驭千剑破坏的一片狼藉,楚江阔继续道:
“这么大动静,必然引人注意,若是有人向你询问你跟谁交手的话,你就说你想杀我和鱼雁小丫头,但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一个神秘强者救我们,你与神秘强者交手后发现打不过就拼命逃离了,知道吗?”
百锋寒当然毫无异议,没多说答应下来了。
回想着自己身披黑袍改变体型到太守府拜访时的形象,楚江阔便把那副形象与百锋寒交代了一遍,然后挥手道:
“好了,你走吧。”
虽然最后还有满月的十二口气力,但若不转入到下一个月相的话,十二口气力并不能长久存在,至多维持一个时辰便会散去,而气力散去后楚江阔又会陷入长久的虚弱。
若是气力散去,只怕百锋寒占据上风又得把他和陈鱼雁灭口了,他只得快点催促百锋寒离去。
百锋寒如蒙大赦,抱拳谢过之后便收剑捂着自己受伤的臂膀离去。
直到肯定百锋寒不会再折返回来,楚江阔才散去气力,送了一口气的跌坐回地上。
陈鱼雁双手叉腰,上身微微前倾,越看他越感好奇,上前一步微微抬脚用脚尖指了指他手中的天星碎月刀,问道:
“江江大哥你这个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刚刚我怎么看你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一样?”